牧野之传

“还是去找找看。”温如柳提起剑准备往树林深处走，其他人也纷纷站站起来。

“哎呦我靠，你们来真的啊！”张文山大喊着，提起武器跟了上去。

阎桐正要起身，却被银星一把拉住了。银星冲他摇摇头。

那老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子，头上戴着藏青色土布缝制的帽子，呈八角形，帽檐上插着一串干草，像是艾叶。估算不出年龄多大，皱纹已经爬满了他的脸颊，只一双三角眼，滴溜溜闪着精光。他佝偻着背，被天机阁的人围在中间，脸上挂着窘迫的笑，来回搓着双手，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身子后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请各位老爷的安，小老儿在这里歇歇脚，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那老头看着有些不安，说道。

“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刘四喝到。

“老爷有所不知，小老儿名叫苗二山，大家都叫我一声老苗头，这是我儿子，我们都是干点土活。不巧接了单生意，从这路过，冲撞了各位大人，小老儿给各位大人磕头。”

老头这么说着，拉着那半大的孩子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阎桐皱皱眉头，心中不忍。

看看老头身后，果然树林里直挺挺躺着几具尸体，听闻有一族，用秘法炮制尸体，巫术驱之，可让死去的人如活人一般走路，千里回家，安然下葬。这些人昼伏夜行，行动诡秘，可巧今儿碰上了么？

“算了，都是道上的穷苦人家，也不容易。”阎桐说道。

那老苗头磕完头爬起来，照样搓着手，一副不安的样子。

“是是是，小老儿就是走累了，想在这里歇歇脚，不想冲撞了各位老爷，小老儿这就走，这就走……”

说这，只见那老苗头摇了摇铃铛，地上几具尸体居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老苗头口中嗯嗯啊啊的念着咒语，那些尸体就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起来，数一数，足足十二具。

老头走了，远远的还回过身子点头哈腰，拘谨的笑，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

“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

“回去吧。”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什么不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都是吃这行饭的，只是道法不同。”

“唉，算了。”

回到营地没多久就有官差来问，“钦差大人差我来问各位大人，是否有事。”

忘记了这回出门是跟着钦差大人的，若是有事还得向钦差大人禀报，今夜他们擅自行动，可能犯了这位钦差的忌讳。

“没事，我去吧。”温如柳站起来说。他去向钦差禀报，顺便请罪。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阎桐夜里睡得不踏实，自银宸出现过后，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阎桐总觉得其中关系微妙，可是细细去想，却又如一盘散沙。

又走了四日，渐渐接近西林煜了，可是说来奇怪，西林煜临近的几座城都没有遭受到疫情，就说这驿站吧，就离西林煜不远，可是头疼脑热的一个人都没有，店家照样做生意，农家照样耕田，没事一样。

待到了西林煜城门口，只见城门外驻扎着重兵，城门紧闭，大家这才忽然明白了，是西林煜当地的父母官果决，发现疫情之后当即封锁了西林煜，阻止疫情蔓延，这才保住西林煜周围的安宁。

交上了文牒，只见城门大开，城门内远远走出一人，穿着官服，自拒马栏内跪下，施一大礼。

“西林煜父母官，县丞白简参见钦差大人。”

那白简只远远喊话，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县丞白简，出来回话。”喊话的是钦差的跟班，看来钦差大人又不高兴了。

“回禀钦差大人，下官自灾疫重区出来，恐携有病，故不敢上前参拜，还请钦差恕下官不敬之罪。”

那县丞还挺有良心。

“白大人不必介怀，皇上有旨，还请大人上前接旨。”钦差大人亲自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高高负手站在马车上喊话，阎桐抬眼去望，见这钦差大人年约四十，气虚轩昂，颇有世家风范。

“总算见到了活人，这一路我以为我们跟着的是一个怕见光的丑八怪呢。”周坤小声嘀咕着。

“不得无礼。”温如柳制止道。

周坤吐吐舌头。

的确，这钦差大人是皇上钦点，当朝正一品大员。天机阁的头头，掌舵太史令才不过从三品，跟阎桐他们比，这钦差大人相差太多，人家不露面也是无可厚非的……

听说皇上有圣旨，只见那白简自地上爬起来，远远抖抖身上的土，就有两个随从给他罩衫了一件大氅，那白简才诚惶诚恐的跑到跟前，毕恭毕敬趴在钦差大人马车下。

“臣西林煜县丞，白简接旨。”

钦差自背后拿出圣旨，其他人也都跪下，待那钦差洋洋洒洒读完旨意，阎桐腿都有些麻了。

圣旨上无非就是些安抚民心，表扬县丞的空话，还有嘱咐县丞要全力配合钦差的工作，务必要查清病源，控制疫情，非得写得文绉绉，洋洋洒洒一大篇，上指天，下拖地的。

那白简却分外受用，待钦差大人读完圣旨，只见白简双手发抖，眼含热泪，高呼着皇上万岁。

钦差大人跳下马车将圣旨递给白简，顺势要将他拉起来，以示抚慰。

“大人使不得。”白简赶紧推辞，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下官自疫区出入，虽未染病，但难免有个万一，还请大人切勿靠近。”白简诚惶诚恐。

“嗨！大人这是哪里话，大人为国为民，舍生忘死，实乃我等效仿之楷模啊。”

钦差大人强拉着白简的手臂，激动的说。

“下官惶恐，是下官治下不严，乃至酿成此次大祸，还劳烦大人千里来救，实在惶恐。”

“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天灾难料，身为朝臣，咱们理当为皇上分忧，前来赈灾，乃是我分内之事。”

“是是是，大人身先士卒，不辞劳苦，实是当朝表率！”

……

两人一番互相吹嘘，拉着小手，眼眶含泪，看这样子，倒像是多年失散的兄弟一般，怕再过一阵，他俩就要烧香磕头，跪下来拜把子了吧。

天机阁的人抱着胳膊远远观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模样。

“什么情况这是？”

“看不懂了吧，强龙不压地头蛇，那钦差倒是挺懂场面。”

“是哦，咱们一路跟随，他连个面儿都没露过，眼下见这县丞，却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人家是县丞，当地父母官，在这里都得听他的，不把他哄高兴了，进了城给你穿小鞋，你都没处说理去。在那位钦差大人的眼里，人家俩才是同僚，你算个屁！”

“哼，官官相护！”

“得了得了吧，你这是嫉妒！”

“在这里！”

等阎桐赶过去，师兄弟们围着一个老头子。

“兄弟们都去了，我也得去看看啊，你呆在这里，有事叫我。”

阎桐迟疑了一阵子，还是提着剑去了。

大家在树林中搜寻了一阵子，忽然听见谢哲在叫。

“闭嘴。”忽然温如柳一把捂住张文山的嘴巴，给张文山吓了一跳。“有动静。”

大家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静静听着树林里的风声。

“我靠，不会吧……”周坤说道。

“你知道树林里有什么？”阎桐问。

银星还是摇头。

“不是，空气中明明飘过来一股股的尸臭味。”温如柳接着答。

“别自己吓自己，这荒山野岭的，还不准有几具尸体了。”

“你们……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张文山一个劲儿往温如柳身后缩，一边说道。

“会不会是野兽什么的？”周坤问道。

“去去去，谁说我怕鬼，我是说以防万一，言语有灵，不可轻易言鬼神，懂不懂你。”

“哈哈哈哈哈，四哥，你就别装了，看你那害怕的样子，脸色都变啦，哈哈哈哈哈，你一个捉鬼的，还这么怕鬼，哈哈哈哈哈……”张文山依旧笑。

“不会，我分明觉得鬼气森森。”刘秋偲答。

“嗨！”张文山一拍大腿，重新坐回座位上。“我们整天带着这个鬼丫头，当然会鬼气森森，尤其现在是晚上。”张文山指指一旁的银星。

银星不说话，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看着火苗。

此次前往西林煜，皇上亲派了当朝一品大员，左使耿献忠大人主持赈灾事宜，天组远远跟在钦差大人的兵马后面，天机阁身后就是一应药材物资，浩浩荡荡上千号人，声势浩大。此去西林煜路程甚远，在路上摇啊摇的走了十来天还没到，那天夜里，他们在一处小树林里扎寨，夜半时分，天机阁的人围坐在火堆旁边讲鬼故事。

“哎哎哎，我说兄弟们，还是别讲了吧，我怎么忽然觉得这周围氛围有些不对劲儿啊。”笑闹了一阵子，刘秋偲说道。

“哈哈哈，不会吧，四哥你也怕鬼啊！”张文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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