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枯骨

“当然，毕竟你虽有变化，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只不过，我没想到我变化这么大，你却还能认识；哦等等，既然你能来到这里，看样子似乎和我原本的想象有些不同，那么这也应该不是难事。”苏子墨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连撑过今晚，都将是奢望，回光返照终归是回光返照。

“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

“恨？他们？这个他们是指高层还是指那些世人？”

“都有。”

“哈！谈不上是恨；有错，又无错；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在走自己的路罢了，包括我；事实上，这些事能全部赖他们吗，如果我不想进入仕途，如果我不想阻挡毒瘴之兽，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呢！如果论错，我不也有，他们也好，他们也罢，谁能无错！”

“所以呢？”

“对，都有错，那就何必再谈对错！而我要做的，只是我想做的！抛出掉所有，唯留下力量；只是这力量，我希望是能拥有镇压一切的力量，但可惜，我却从未拥有！”

苏子墨剧烈的咳嗽，隐约间，手臂青筋暴起，但很快就消失，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量来这样了。

“对或错，如此，只要我认为对的，就是对的，我认为错的，就是错的；因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做！”

“说的很多，但你真正想干的，恐怕还没说出来。”方极问道。

“确实，因为我想干的，就是杀掉他们，无论是那些起主导的高层人士，还是那些不明所以的愚民；只可惜，我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是啊，不过这样一算，恐怕成为你目标的就太多了；而且，这其中，那些愚民怎么算，他们大部分都只是被引导的而已。”

突然之间，苏子墨笑了笑，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残忍。

“听你这么说，怎么有种‘法不责众’的感觉；确实，这是平民太多了，而且他们都只是被引导的；但，在我看来，他们却比那些起主导作用的高层更加可恶；因为我身上所有实质性的伤害，都是由他们造成的！”

“我不会因为他们人多就放过他们，也不会因为他们是被引导的而放过他们，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他们做了，那必然要付出代价；法可以不责众，因为必须要考虑到责众所付出的代价，故此只会处罚带头者或重要的人；但我却不会如此，而能被我放过的，只有我忘记的！”

方极点了点头，苏子墨说的很对，对于那些人来言，或许真是由各种原因导致的，但是既然行动了，那么就不可能有无辜可言；高层也罢，世人也罢，难道因为说是从众，说是在群体，就可以忽略个人曾经的所作所为？

月光洒下，在方极的感觉当中，与在荒溪城时相比，苏子墨确实改变了太多，而且，不光是外表的改变，更多的是内心的改变；不过，或许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咳嗽声骤然响起，传遍了地牢各处，隐约间，能看到苏子墨嘴角处的丝丝血迹。

“如果有可能，我很想动手，杀掉那些导致我这般惨状的世人；但现在，我恐怕命不久已，似乎只能拜托你了，希望你能帮我报仇。”苏子墨向着方极郑重其事的说道，似乎把一切都寄托到他的身上；只是这时，方极却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不会帮你的；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来帮你，又或者你有什么理由会让我选择来帮你？”方极开口说道，根本没有接受苏子墨的遗愿；他又不是什么传说故事中的主角，净闲的没事帮人家完成遗愿了，不过，也并不是说他完全没有理由。

毕竟，苏子墨会变成这副模样，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他的行动间接造成的；要不然，说不定在正常的环境之下，其未来可能成为纵横帝国的大人物；至于现在，都是帮他背黑锅导致的；而除此之外，他还看重了其身所拥有的一项能力。

“也是！”苏子墨勉强的笑了下，谈论了这么久，他竟然认为这个半熟悉的陌生人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了；只是，仔细一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根本没可能给出什么条件或理由来。

“看来是我想错了；我以为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来看我，是有所图的，或认可我的，可以帮我完成遗愿；只是却错了；而我似乎也没什么价值了。”

“有所图，对，你说的没错；你一开始的猜测确实正确，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来看你。”

“哦，是吗，原来我没想错；过去建立的认知早已崩塌，我差点以为现在建立起的认知也有问题呢！既然你有所图，那么是否可以帮我完成遗愿，帮我杀掉那些人。”

“不，我之前就说了，这件事，我是不会帮你的！”方极开口，语气十分坚定，无论苏子墨说什么，他就是不会帮其完成这件事。

“为什么！”苏子墨焦急的吼道，声音颤抖，在整片地牢中回荡，不知不觉间，生命的气息竟然在快速萎靡，他不是有所图吗，既然有所图，为什么就不愿帮自己完成最后的遗愿；难道自己就只能这样带着巨大的遗憾与怨恨死去吗！

地牢吵杂，各色声音响起，但除了被关押者外，并无一个看守人员的声音。

面对苏子墨的质问，方极不语，巨大的斗笠下，橙红色的灵魂之火在不断的摇曳燃烧；许久，苏子墨面无血色，渐渐平静下来，瞳孔之中，充满了绝望，浑身上下，生命气息极度萎靡，似乎在下一刻，就将倒在这里。

而在这时，方极却将斗笠高举一甩，卸去伪装，露出森白的恐怖面容后，缓缓开口：“因为，此事要靠你亲自来完成！”

从其沉寂下来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而在抬手之间，深蓝之袍下，一个漆黑的影子快速闪过；昏暗的光芒之中，方极手骨入刀，横贯入苏子墨的心脏，剥夺走了他最后一丝生命……

“对！错！谁来评价，这个世界吗？但天地从来没有表现过！我若言对，说我是错的只有其他人，而之所以是错，都只是因为与他们不同而已；如此说来，全部的错都是相对的，而所有人也都将有错。”

“恨他们吗？”

“如果回到当时，你还会继续这样做吗？”

“还这样？怎么可能，我可算明白了，那善恶来评价，可真是太愚蠢了；我又不是神，只是人，或许未来连人都不是！”

“既然善恶如此，那对错呢？”

几人商议，决定向上面报告；如今他们想瞒都要瞒不住了，那还不如直接说出来更好，这样就算问责也要轻松一些；而后，这些人便散了去，至于地牢，现在依旧有重兵把守，也不差他们这些人了；只是，不久之后，在黑夜中，一个深蓝之影悄悄的走了过来。

……

“命运真是有趣！”方极默默一语，感觉到这世间的无言，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想象中那样直来直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有，但不是全部，有直亦有曲，如果认为只有一个片面，那只能说是太天真了。

……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努力就会有收获，以为善人就是善人，以为恶人就是恶人；以为，对就是以为，一切都只是以为。”

转身，看到来者，苏子墨愣了一会儿神；未见之前，他曾想过来者的身份，反正不可能是那些狂热的平民，因为他们进不来这地牢，只有可能是某些位高权重者了；但是真正看见时，他只能说有些熟悉，毕竟方极现在的打扮与荒溪城时已经不太相同了；不过好在，他对此的印象太深刻，一会儿功夫便想了起来。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方极换回一开始见苏子墨时的说话方法，让其肯定自己的猜测后，再次转换回来。

行走在昏暗的地牢当中，宽大斗笠下的视线在两侧巡视；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方极发现，这些人说不定是在帮自己背黑锅，但是，却不能说他们就没有过错；只是，这个错到底该如何解释却很难，该说是命中注定，亦或者是强词夺理；因为这个世间并没有绝对的错，而极大部分的错，都是由人来定义的。

既然选择了平民，那么远离了混乱纷争，也有可能全方受限；既然选择了仕途，那么拥有了权利，也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既然选择了士军，那么得到称赞与尊敬，也有可能极度辛劳或战死沙场；既然选择这个国家，那么享受强大所带来的繁荣，也有可能是亡国的同归；既然选择了活着，那么可能获得一切想获得的东西，也有可能失去掉一切不想失去的东西。

“我看现在也就给上面说明了吧，大不了就是丢了工作；可要是一直瞒着，那就可能真倒霉了。”

“嗯，你说的没错，之后找个时间赶紧说明了好！”

得到与失去，去庆幸得到，去抱怨失去；但在这两者之间，没有谁是无辜的；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只是，当初自己并没有看的全面而已。

苏子墨静靠墙角，许久之后，他才察觉到有人已经站在不远处很长时间了；到了现在，他只得自嘲般的笑了下，想不到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些看押之人外，还有其他人会选择来看他。

“你是？是你！”

天色渐晚，灯火亮起，所有游街的罪人又一次的回到了地牢当中。

“今天算是撑过去了，可是以后怎么办？”

“可惜，由于现在人手紧缺，那些犯了死罪的都拉去干活了，我们根本找不到替代的人；这苏子墨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到时候他一死，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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