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枯骨

手骨漆黑如墨，可却又有着如玉石一般的光辉；稍微停顿，紧接着，一具森白的枯骨就直直冲了出来。

还好这里是山脉的深处，空无一人，不然就能听到嘈杂刺耳的惊叫声了。

在月光的照映下，枯骨眼眶中冒出两道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就像火焰一样随风摆动；虽如暴风雨中的小船，可却始终不灭。

来到湖前，枯骨朝下看去，这如镜子一般的湖水，将其完整倒映；或许有一影像快速闪过，不过只显现出森白的骨骼和漆黑的右手骨。

可此时，枯骨竟然浑身颤动起来，各个骨块相互摩擦，发出类似说话的声音：“方...方...极！方极！！！”

就在他发出最后两个声音的那一刻，枯骨眼眶中的光芒大作，幽蓝色闪耀，犹如极星一般；紧接着，大量的信息和记忆涌入枯骨脑中，或者说是灵魂中。

“这，这，想起来了，我是，方极……”枯骨内心大喊，意识震动，终于不再是彻底的无意识了。

“可是，可是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不！是死了，已经成为了一堆枯骨！”看着自己的样子，方极十分迷惑，不敢相信这一切；但是，这就是现实！

思绪一引，便是爆炸，一瞬间各种曾经所消失的情感涌上，有愤怒，有惊恐，有害怕，有杀意；几乎都是负面的情绪，充满了方极的意识海。

已经不可能出现的痛感再次冒出，这犹如撕裂灵魂般的刺痛，让他几乎倒地；眼眶中光芒明灭，幽蓝色和耀红色交替闪动，每一次出现红色后，在其身边便充斥着杀意。

在这过程中，曾有一段时间，方极感觉到一股来源于自身的神秘力量，几乎快要让他沉寂下来，恢复正常；可却低估了这些情绪的强度，最终还是没有压住，被其彻底爆发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极才慢慢恢复意识，缓缓爬起，看到眼前一片死寂，花草树木，几乎全是不正常死亡，缭绕着黑色死气。而且原本跟在他身旁的亡骨，数量也增加了。

“这，怎么回事！”方极意识恢复正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不是湖边了。

“难道是我干的？可是，可是，噢，好痛！”

眼中的光芒即将剧烈摇摆，情绪马上又将爆发；不过，这一次，看样子是止住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又一次出现，压制住了波动。他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冷静状态。

漫无目的，走走停停，方极躺在枯草上，看着天上的星空，彻底沉寂下来；跟随在他身后的亡骨们，也都不在行动，甚至死气都消失了，静悄悄的。

许久，有萤火虫从它们上方飞过，照出一些骨影，若是有人从旁经过，也只会以为是一些不幸的遇难者，根本想不到它们竟然会动。

默默看着闪动的星辰，思绪万千。

“我，还算活着吗？虽然能动，还有思想，可我毕竟已经化为枯骨了，在世人看来，是活是死呢！这该不会就是那些人曾说的神秘吧，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虽然我再一次回到世间，可有什么意义呢！不知过了多少年，曾经人都已经死了吧，而我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和妹妹约定也永远无法实现了！”

十年，物是人非；百年，无人相识；千年，沧海桑田；万年，斗转星移！方极虽不知道自己死去了多长时间，但凭猜测也绝不会短，未来该如何是好……

“至少，我还算活着吧！”

相对此地那些注定要化为泥土灰尘的人来说，能动能思考的枯骨绝对是天大的幸运了。

一夜沉寂，方极起身。虽然不再是人类了，但现在看来，至少还有好处的，不怕寒冷，不会饥饿，甚至也可能不需要睡眠。

伸了伸懒腰，骨头碰撞，发出吱吱的声响，若不是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方极太过混乱，他都不需要休息。

“完全无法理解，不过，既然已经成为现实，也只好接受了！”他在心中思考，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重要的是现在。“本来以为变成这样会很糟糕，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差；只不过要是没有一种天生的憎恶感就好了！”

回想夜里，每一次有生物从自己身旁经过时，就莫名其妙的很烦躁，杀意剧增，这就像是本能一样，而且就连之前压制情绪的神秘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是很起作用。

因为担心自己会再发生之前的情绪暴动，方极拼命平复自己的心情，才成功的驱除了杀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自己打不过那些大家伙，而被踩成碎骨渣吧。

谁也不知道这个身体被打散后还能不能重组起来，而且这荒郊野岭的，谁会拿一堆乱骨拼出个人来啊！

听着身后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用说肯定是那些亡骨们，早在方极起身时，那些东西便已经活动起来了，真是吵死人了。

天知道光剩骨头的方极是怎么听到声音，又是怎么看到周围景象的；明明没有耳朵和眼睛，甚至是大脑；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些信息。现在，五感六觉中，除了味觉没有，其他或多或少都存在。例如触觉，虽然感觉不出冷暖，但确实能得到触碰的感觉。

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也就不差这点了，最终方极将此归为亡骨身体的特性，反正不瞎不聋正好，省得麻烦。不过，就是说话不好办，虽然靠骨骼的相互震动可以产生声音，但是，听着连自己都无法解读的吵杂声响，他就知道，恐怕要练习很长时间了。

“话说，这些小东西是怎么产生的，该不会是被我害的吧，那可就真对不起了！”一望数十只亡骨，方极不断猜测，这些都是小动物，其中最高的也不过一尺。

“真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和我一样不？还是说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可惜它们本来就不会说话思考，要不然就可以问问了！”

思考中，方极随意伸手随意一指，“哎，不听我命令吗，我还以为可以呢！”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骨头们，本来还以为是些小跟班呢。

“去啊！去啊！去啊！”手臂一抽一抽的指着，可惜完全是对牛弹琴。

“这……”

正要放弃，却想起是不是自己的指挥太模糊了，方极调整命令，这一次，还真成功了！

看着这些骨头向着远方的目标快冲，方极回忆起在军营中训练时的记忆，甚是感慨，真的好怀念啊！只不过，那时，好像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半截身子，远远落在后边。

“喂，我说那个亡骨，你就不能等等自己的后半截啊！”方极单手捂着那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颅骨，冒出一连串黑线……

..

也许是静坐了太长时间，枯骨起身，向着前方走去，那里让他感觉很奇怪，一直一闪一闪。

此时，阳光正好，而在枯骨前方的，实际上是一片湖，波光粼粼，甚是闪耀。

……

枯骨在荒行山脉中徘徊，三天后，他回到了这里，游离在倒塌的石碑旁，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惜风化太严重，又或者是本来就没有，他始终没有找到让自己一震的感觉。

七天后，枯骨坐在一颗莫名死亡倒地的树上，静静不动；而在其旁边，围绕了七八只小动物的骨骼，在那活蹦乱跳。当然，如果它们还活着的话，应该是那样。

“嗯，说好的！”

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那一刻，关上门的声音却是如此刺耳！

……

枯骨静静的望着自己的右手，散发出一种情绪波动，那也许是迷茫吧！许久，他头部颤动，牙齿张开，似乎要说话，可惜只有微微的摩擦声响。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是谁！”

荒芜的土地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一下两下，土包起伏，似乎有东西要钻出一般。渐渐停止，却猛地龟裂，而后，只见一只手出现。

不，不应该说是普通的手，而是手骨，只有骨头的手。

荒行山脉，绵延千里，做为两个国家的边境线，这里从未缺少过战争。在曾经的日子里，甚至发生过两国最恐怖的战斗。

那场战斗为何为最恐怖，因为不再光是凡人参与了！在那战场上，十之八九都将只是炮灰，活下去成了最大的渴望。

“呐，我们做个约定吧！”看着扬起哭泣脸庞的妹妹，哥哥微微一笑，开口：“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是带着荣耀回来；那时候我们会过着幸福的生活。所以呢，你要照顾好母亲和弟弟，乖乖的等着我。”

门外集合的声音响起，松开双手，少女终是点了点头，含着眼泪露出微笑：“嗯，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所以，哥哥你绝对要回来呦！”

血染大地，尸横遍野，最终两败俱伤，而后散去。这里不知埋下了多少人，那时，刻满名字的石碑一座一座竖起，望不到边。

时至今日，有些地方依旧死气沉沉，只有零星杂草在风中摇曳。

日落月升，微光闪动，在一片倒塌的石碑旁，突然传出了微微的声响。

“呐，哥哥你会回来的是吗？不，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少女紧紧抱着要离开家的哥哥，语气颤抖的说道。

伸手，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发，然后为其擦拭眼泪，哥哥温柔的开口：“嗯，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可是...几年前父亲也这么说，却再没回来；你们骗我，其实我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虽然得到了哥哥的保证，但少女依旧没有松手，甚至更加用力。只是，这注定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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