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尔墩传

酒馆虽不算大，却很讲究，窗上贴着纸剪的窗花，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椅板凳都是仿古制作，杯盘碗筷也是上等陶器，还有单间雅座。时值傍晚，正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生意非常红火，不但单间雅座已满，普通房间里的八张桌子也已都有人。想不到的是窦尔墩他们一进来，人们都主动让座，连单间雅座里的人们都上赶着出来和他们打招呼。胡金彪等人都是一脸得意，态度傲慢，爱搭不理。窦尔墩却十分感动，连连致谢，一番谦让之后，在他的坚持下，几个人还是在普通房间的一张桌子前座下，俄国掌柜的也过来作陪。酒席间，胡金彪和俄国掌柜的多次让店小二找几个女人作陪，都被窦尔墩制止。酒足饭饱之后，王铁钢付了饭钱，几个人起身正要回走，俄国掌柜的却把窦尔墩叫住了，

说有一个关内的老朋友想见他，窦尔墩只好让胡金彪等人先走，自己留下。俄国掌柜的领着他来到后院，把他送进一个单独房间，说了句“晚上玩得愉快”

，就关上门走了。已到了掌灯时分，借着腊独的微光，窦尔墩看见炕上坐着一个女人，正要开门出去，只听那女人突然叫了声“窦大哥！”立刻光着脚丫跳下地，抱住窦尔墩放声大哭。

，见到掌柜的才知道，他是假扮的，真名叫彼得罗夫，是沙皇手下主管远东事务的大将军。那个告诉她儿子下落的赶车老汉，就是这个酒馆掌柜的，儿子是被他们绑架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逼她想办法接近窦尔墩，劝说窦尔墩投降他们俄国，效忠沙皇。七弟媳的武功在关内也是赫赫有名，一手同时能打五只梅花镖，江湖人称“梅花五”。没等彼得说完，七弟媳早已气炸了肺，伸手入怀，摸出梅花镖便要投向彼得，却不只为啥浑身就像突然得了重病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打镖，就连手都抬不起来。这才知道，彼得早有预谋，不知背后给她服了什么药，使她武功散失，没了抵抗能力。七弟媳却不屈服，当即表示宁死也不去劝降窦尔墩。彼得恼羞成怒，便命人整天打她，骂她，强暴她，并逼她卖唱，卖身。为了能救出儿子，为了能见到窦尔墩，她便饮辱偷生，以泪洗面……”

听到这里，窦尔墩早已怒发冲冠，飞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竟将房门踹

碎，却见那个彼得正站在门口，同时出现十几个俄罗斯武士，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窦尔墩的脑门儿。

“哈哈哈！哈哈哈……”彼得一脸得意地放声大笑，笑后把老驴脸一绷

，“窦尔墩，你们这些愚蠢得像猪一样的中国人，做梦也想不到吧？我们只用了这一个小钓饵，就钓住了你这条大鱼！窦尔墩，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们知道，你和大清朝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聚众造反就是想推翻大清朝，自己做皇帝。你的这个美梦只有我们沙皇陛下才能替你圆，只要你率领你的部下归顺我们大俄帝国，我们沙皇陛下已经承诺，先出兵替你消灭关东的大清军队，先让你做关东王，等时机成熟，在进军关内，推翻大清朝，让你坐上皇帝的宝座……”

“哈哈哈！哈哈哈……”窦尔墩也仰天大笑，笑后却用手指着彼得的鼻子，竟用讥讽地口气说，“彼得将军，我看你们的沙皇陛下真比猪还蠢！想用收买汉奸卖国贼来吞并我们国家，主意挺好，可惜你们找错了人！我窦尔墩过去是同朝廷作对，聚众造反，想推翻大清朝。可那是我们国家自己内部的事，就像一家人打架，过几年就会和好，因为我们是同宗同祖，同根同脉，就像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你俄国沙皇是我们的敌人，杀我边民，占我国土，亡我之心不死！我要是卖国求荣，认贼作父，靠你们这些比强盗还凶残的外国主子来帮助，就是做了皇帝也会遗臭万年，千秋唾骂！”

“好！窦尔墩，算你有骨气，不愧是个中国人！”彼得虽气得脸色青紫，额头大筋直蹦，却强压着火气，“可你别忘啦，你身边的七弟媳妇，她的儿子还攥在我们手里，她可是为救儿子才忍辱含恨活到今天。如果你不投降，不光你一个人死，她也活不成，她是受你牵连才落到今天这一步，她死前救不出儿子，这半年的屈辱不光白白忍受，死后也不会瞑目！”

“你！”窦尔墩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指着彼得的手都直抖，“你，你……”

“窦大哥，别管我！杀了这些外国强盗，为咱们死去的同胞们报仇！”身后的七弟媳说着话，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许是知道自己身无缚鸡之力，竟把匕首顶在自己的胸口，奋力朝墙上一幢，那匕首借力没入身体，刺透心脏，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咕咚摔倒在地，当即绝气身亡。

“七弟媳！七弟媳……”窦尔墩悲痛欲绝，蹲下身抱起七弟媳，泪流满面，

“是大哥连累了你们母子啊！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也对不起跟我赴汤蹈火的七弟！我，我……”窦尔墩说着，放下七弟媳的尸体，慢慢的站起身，无视瞄准他的那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两只冒火的眼睛紧盯着彼得，足足有抽袋烟工夫，吓得彼得直往后退。突然，只听窦尔墩“啊”的一声大叫，身子猛地往下一蹲，趁人不备脱离了枪口，同时双手一扬，只见十几道金光飞出，那些持枪的俄国武士全都闷哼一声，咕咚咕咚摔倒，枪也都砰砰砰走了火。与此同时，窦尔墩身子一纵，便到了呆楞在那里的彼得跟前，抡起右手，“啪”狠狠地打了一个大嘴巴，用力过猛，彼得被打倒在地。紧接着窦尔墩又飞起一脚，照彼得踢去。那彼得也是武功高强之人，刚才是被突然袭击，窦尔墩的手法又特快，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现在猛然觉醒，便就地一滚，躲开了窦尔墩致命的一击，并随手抓起一个死去武士扔在地上的火铳枪，奋力抛出照窦尔墩头上砸去，借窦尔墩偏头躲闪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挥拳踢脚，和窦尔墩斗在一起。两个人从屋里打到屋外，从院子打到街上。那彼得仗着身高马大，拳重脚狠，窦尔墩却取长补短，用的是巧劲，避免过渡消耗体力。时间一长，那彼得便有些支持不住，窦尔墩乘机加紧进攻，拳脚如飞，掌风呼啸，地上的尘土都被卷起，附近花草树木的枝叶纷纷落下。彼得早已大汗淋漓，节节败退，眼看不支，虚晃一招，回身就跑，窦尔墩紧追不舍，那彼得眼看被追上，便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隋圆如鹅蛋般大小的铁东西，照着窦尔墩当头抛来，窦尔墩灵巧地向旁一闪，此物落地，只听轰地一声，立刻爆炸，卷起一股浓烟，沙石尘土四散飞起，地下出现一个大坑，窦尔墩身子晃了几晃，摔倒在地上……

，母子俩相依为命多年，儿子不可能扔下她出走，一定是遭遇不幸。为了寻找儿子，她茶不思，饭不想，四处打听，逢人就问，这天遇见了一个赶车的老汉

，老汉告诉她儿子被一伙人贩子绑架，雇他的马车送到了黑龙江，并告诉了详细地址，还给画了一张图。她按照图找到了这江东的布丁屯，来到了这家酒馆

“这？”窦尔墩却没有动，一脸镇定地说，“七弟媳，这到底是咋回事？你怎么会到这里？”

“窦大哥！”七弟媳又哭了，抽抽嗒嗒，断断续续说了起来。

原来，窦尔墩一离开孟姜女庙，二弟也领着众兄弟回了山寨。七弟媳为了不让儿子再落草为寇，今后能过个太平生活，也为了躲开官兵追杀，决定领着儿子闯关东。谁知她们刚过山海关，那晚在客栈住宿，早晨起来，儿子突然不见了。她也是习武之人，儿子又和她住在一起，儿子已十六岁，也是自幼习武

躺在炕上咳声叹气，二话没说，扯着膀子拽起，拖着就往外走：“大哥，今天兄弟过生日，我约了几个好朋友，咱们上小酒馆喝两盅！”

窦尔墩本无心喝酒，王铁钢过生日上赶着来请，他不好推托，只好跟着去

了。小酒馆在村头路边，门前插着一个写着大酒字的布幌儿。窦尔墩来了将近半年，几乎天天在酒馆门前过往，从没到酒馆喝过酒，也没见过酒馆的主人。

“你？”窦尔墩大惊失色，定睛细看，才认出是在孟姜女庙见到的那个七弟媳妇，慌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是，是你？七，七弟媳，这，这……”

“窦大哥，快，快走！”七弟媳却忍住悲痛，往外推着窦尔墩，“这里危险，他们要害你，故意把你引到这里！”

，身材特别魁悟，长相却很个别，大鼻子，黄眼珠，黄头发还像羊毛一样卷卷着，一搭眼就看出是俄国人。这里地处中俄边界，早就有俄国人到这里经商做买卖，也有很多俄国人跟咱中国人结婚生儿育女，这些孩子长得有的像中国人，有的像俄国人，人们通常都叫“混血儿”。

窦尔墩自从来到边关，经常见到俄国人，也就没有在意。进了酒馆，只见

只听将士们说酒馆里有一个连卖唱带卖身的女人，那女人是个贱货，给一吊钱就跟人睡一次，大家都叫她“一吊钱”。窦尔墩几个人没进酒店，胡金彪就冲着出来迎接的店小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嚷：“小二，“一吊钱”呢？我胡爷领朋友来，她咋不出来迎接？想打我胡爷的脸哪？”

“对不住，胡爷！”店小二像是老熟人，只嘻嘻笑着，“‘一吊钱’突然有病，躺在炕上动弹不了，胡爷别怪罪，改日……”

“他怎么就不会为女人？他也是男人，那个男人不想女人？”胡金彪故作得意地用手拍着王铁钢的肩头，流到嘴角的口水硬咽了回去，“不瞒你老弟，我胡金彪当年也是风月场上的常客，睡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见过的女人多了，对女人就有特殊的嗅觉，女人身上的味儿和男人身上的味儿不一样，不是今天当你面吹，女人装男人装得再像，只要在我身边一过，就能分清楚。傻兄弟，你们都以为前些日子咱们练兵时，跟着咱们的那个书生是男的，她是女扮男装，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是出自皇宫内院，就是王侯大臣之家。此人行踪诡秘，深藏不露，武功非凡，时隐时现，定有企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咱们教官也不傻不呆，又结婚生子，是过来人。自长城吟诗见过那书生主仆，至今始终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像影子似的不离他左右，他能不察觉？那人又和他单独睡过觉，孤男瓜女睡在一铺炕上，能不做那事？再说这窦尔墩也让人生疑，他跟朝廷有杀父之仇，灭妻之恨，他却不报家仇，还为国卖力，行为反常，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另有阴谋，说不定那女子就是他的同伙。不瞒兄弟你，我已将此事密报给索大人，他让我密切注意动向，抓住把柄，立刻向他汇报，到时候不但他窦尔墩脑袋保不住，连萨布素都得受牵连。索大人已经答应，此事办成，他向皇上保举我当黑龙江将军，我做了将军，一定保举兄弟你做副将军……”两个人说着，脑袋便凑到了一起，趴在耳边小声嘀咕，只见王铁钢连连点头，不断“是是是”。

王铁钢从胡金彪那里出来，就直奔窦尔墩的住处，进屋见窦尔墩正一个人

“妈了个x，真倒霉！”胡金彪骂了一句，又用脚照店小二的屁股踢了一下，“快去，叫你们掌柜的来，今天胡爷给他领来一位贵客，我们窦教官大驾光临，让他多炒几个拿手好菜，找几个好女人……”

“是是是！”店小二连声答应，随后便抻长脖子冲着屋里喊，“掌柜的，来贵客啦！军营里的窦教官大驾光临，胡爷让你多炒几个拿手好菜，多找几个好女人！”

“来啦来啦！”随着声音，从屋里跑出一个高个子老汉，年纪得有五十开外

千里大练兵回到布丁屯，窦尔墩不知为啥，始终闷闷不乐。将士们都猜不

透他的心思，暗暗替他着急。最着急的还是王铁钢，自己想不出好主意，就来找胡金彪商量。胡金彪嘿嘿一乐，用手一点王铁钢脑门儿，用讥讽的口气说：“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他是为了女人！”

“女人”王铁钢更糊涂了，用手挠着脑袋，“女人，他怎么会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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