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梁大妈，您出去啊？”，莫少华在小区里和邻居打着招呼，“卖点菜，小宇啊，晚上到大妈家吃饭吧？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瞧你刚几天都瘦成这样了，小兰是个好姑娘，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不安心啊。”，梁大妈又安慰了秦宇几句，秦宇一直在点头，道别后三人转身进入了单元门，确实和莫少华说的一样，楼道里光线很差，大白天都黑乎乎的，按照莫少华的话来说，那天乌云密布，楼道里确实看不清那个跑出去的人。\r

秦宇打开门，一股刺鼻的化学药水味道冲了出来，刘浩捂着鼻子“秦宇，这个味道是怎么回事？”，“警方现场清洗的时候用了一些化学药品，说是能够洗的彻底一些。”，“你这几天都在这屋里？”，莫少华也觉得这个味道十分刺鼻，秦宇没有回答，只是稍微点了点头。\r

屋里没有开窗，窗帘也紧紧的拉着，秦宇顺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沙发上，刘浩和莫少华相视一眼，也就没有提出开窗通风的要求，拿出照相机把屋里每个角落都拍了下来，闪光灯频频闪烁，秦宇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惨烈的现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地面，每次闪光灯亮起又熄灭的一刹那，他都仿佛在地面上又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丽兰，他开始呼吸困难，双手不住的在胸口抓着，他想吼，他想扑到那块地面上。\r

太阳已经西斜，雾气并未全部消散，秦宇孤零零的站在单元门口，呆呆的望着夕阳，身影在他背后拉的长长的，好像一个隐藏的很深的间谍，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会跟着你。\r

“晚上你别住这里了，换个环境，咱们去宾馆住几天，这样也好让你帮着看看我们拍的照片，也许里面有什么线索。”，这次秦宇没再反驳，默默的跟着刘浩和莫少华离开了小区……。\r

“你好，我有个线索想要联系一下刑警队。是关于6月25号东外环凶杀案的线索，好的，我手机保持开机。”，刘浩挂了电话，“少华，你觉得刚才我说的那个站在灌木丛外的人是不是凶手？”，莫少华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刘浩的手机就响了，莫少华顺手调小了车内空调的风量，雾气使得车内潮湿，“喂？你好，对，是我报的警，我在发现尸体的草坪上北侧20米一个灌木丛里发现了几节人手骨头，对，我现在有急事，不在现场，对，这个电话我随时开机，如果有事情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叫刘浩，刘备的刘浩瀚的浩，好的。”，刘浩挂上了电话，莫少华看到刘浩眉头紧锁，并没有发现新线索的喜悦，“老刘，我看你好像心里有事，怎么了？”，“我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刘浩沉默了一会儿，立刻大声的朝莫少华喊道“把电话给我！”，刘浩不容分说的从莫少华兜里掏出他的电话，翻找着秦宇的电话，“喂，秦宇，我是刘浩，你现在在哪里？”，“我在家。”电话中传出了秦宇沙哑的声音，“你现在立刻出来，别在家待着，到青年咖啡厅等我。”，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刘浩脑中闪现出了那只四肢僵硬的死猫，凶手在逐步消灭证据的话，说不定会到秦宇家里，如果秦宇在家可能会有危险，希望自己想到的不算晚，秦宇，你可千万别出事。\r

莫少华将车驶入了高档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库，两人停好车走下来，空气中除了车库独有的橡胶味道还有一丝铁腥气，两个保安随意的巡视着，刘浩迎上去“李先生，您还记得我吧？”，其中一个保安想了想“哦，您是刘记者吧？有事吗？”，“上次对您的采访还有些需要补充的地方，您现在有时间吗？”，“我在巡逻啊，要不就边走边说吧。”，“好的好的”刘浩跟了上去，“这么多空车位？上次我来的时候车位难求啊。”，“自从出了那件事，好多人都不来停车了，楼上还有几家公司也搬走了。”，说着正好路过了死者陈欣欣所在的车位，比起其他地方稀疏停放的车辆，这个车位周围齐刷刷的空了20多个位置，“警方后来找到凶器了吗？”，保安看了看周围，小声的对刘浩说“没有，这里被封了5天，但是后来一直没找到凶器，可能他们觉得也没有继续封锁的必要了，就撤走了。”，“哦？死者所在的公司后来怎么样了？”，“公司照旧开着，毕竟是外资公司，财大气粗，听她公司的其他人聊天说是陈小姐孤家寡人，父母双亡，也没有结婚，男朋友也没有，公司想赔点补偿金都找不到人领。”，“真可怜。”，“谁说不是呢，陈小姐平时也挺随和的，跟我们保安也都挺好，没有什么架子，有一天晚上我们一个保安肚子疼，正好陈小姐下班看见了，硬是主动拉着他去了医院，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幸亏及时，要是晚了肠子可能就烂穿了。那小子平时胆儿小，陈小姐跟我们领班都劝他做手术摘了，他不敢，医生也说不开刀也还凑合，多谢人家把你及时送过来，现在输输水没准还可以。唉，陈小姐多好的人啊，这楼里没几个人这么瞧得起我们，我们私下都觉得就是工作辛苦耽误了，要不然就陈小姐的长相和性格，肯定能找个好男人。”，刘浩听到保安这么说，回头又看了一眼陈欣欣的车位，心中不由得一阵惋惜，“陈小姐经常加班？”，“嗯，周一到周五几乎每天加班，周末有时候还临时来加班。”，“听说她在公司人缘很好，公司里没有男同事和她走的近吗？”，“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平时她加班到晚上的时候，没怎么见过同事跟她一起走，她总是独来独往的。”，“陈小姐出了事之后，她公司的同事有什么反应吗？”，“我们在楼上巡逻的时候听见过几个女孩在楼道里哭哭啼啼的，说平时都是陈小姐主动帮着她们做些工作上的收尾，都挺念她好的。”，了解的越多，刘浩心里越是压抑，一位受学生爱戴的教授，一位性格好心善也善的孤独女人，一位命苦心甜的外地女孩，这世道是怎么了，到底什么人能下的去狠心把他们从这世上抹杀了！\r

“您有没有见过陈小姐和陌生人来往，或者产生过矛盾？”，“没有，我没见过，要是真有人欺负陈小姐，我们班里的保安也不会放过他。”保安笃定的说道，“那您回忆回忆，陈小姐在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或者行为？”，“反常？”保安思索着“没有，还是和平时一样天天加班，也没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哦，对了，有一回她加班特别晚，下来的时候差不多要有夜里12点了吧，陈小姐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我们过去问她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当时陈小姐脸苍白苍白的，额头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子，她说没事儿，可能就是累的，不要紧，我们就说了，您这样开车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后来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第二天陈小姐还给我们带来一兜子苹果，说是谢谢我们，我们说什么也没要。”，刘浩心想这也不算是什么特殊情况，自己这个大老爷们连着加班一样两腿打晃，“还有别的情况吗？”，保安想了想“没了。”，“出事当晚您也看见陈小姐了，当时她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刘浩这么一问，两个保安都原地站住了，过了一会儿，保安把帽子摘下来攥在手里，“那天晚上陈小姐还和平时一样，跟我们也聊了两句，我们还和她走了一段，到她停车那里我们也就继续巡逻了，没想到！陈小姐出了事我们肠子都悔青了！”，刘浩看到保安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手里的帽子紧紧的攥着，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刘浩立刻说到“陈小姐是个好人，警察一定能给她一个公道！谢谢您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上次过来的匆忙忘记带了，您收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保安缓了缓情绪，“好的刘记者，只要是能够还陈小姐一个公道，我想起什么就立刻告诉您！”。\r

刘浩看出了秦宇的异样，将手中的相机放下，“秦宇，秦宇，秦宇！”，秦宇彷如从噩梦中惊醒，回过神来看着刘浩，“你先到门外等吧，我们拍完照旧出去。”，秦宇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站起来，像是梦游一样缓慢的走了出去，“老刘，我看今天晚上还是让秦宇别住在这里了，我怕再这么下去，整个人就废了。”，莫少华看着秦宇的背影小声对刘浩说到。\r

刘浩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进行拍照，电视柜上放着三张秦宇和吕丽兰的合影，刘浩对准焦距将它们摄入相机，屋子并不算大，大概用了半小时就全都拍了一遍，两人又回顾了一下屋子，索性将天花板也都摄入照相机。\r

秦宇双手抱住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丽兰，我这几天什么都没做，就是想她，我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什么变化”，“老刘，要不咱俩跟他一起回去一趟，你不是带着照相机呢么，咱们把屋子拍一遍！之后再决定住哪里。”，刘浩眼前一亮，一巴掌拍到莫少华的后背上“你小子！脑子还挺好用！”，这个提议因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法，“秦宇，你说呢？”，秦宇佝偻的后背也直起来了，“好的，就听莫大哥的。”。三人把面前已经放凉的咖啡一饮而尽。\r

室外的雾气又比轻薄了许多，道路两旁的树木终于可以看清轮廓，绿色的叶子也因为阳光的到来变得精神了一些。透过绿叶，隐约可以看到黄色的太阳，刘浩拿起相机想要拍下这温柔的太阳，可是想起自己没有带多余的电池，就又把相机放下，看了看身后那个悲伤的男人，也许等雾退了，他就能好起来吧。\r

刘浩和莫少华与两位保安道别，回到了车上，“没想到陈小姐人这么好。”，莫少华还在回味刚刚听到保安说的那些话，刘浩叹了口气，“上次我来的时候，这些保安情绪都很激动，过了这么多天，他们恢复了一些，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没什么收获，陈小姐生活检点，性格好，又没有与人结怨的可能性，走吧，去咖啡厅见秦宇。”，车子发动，出了地下停车库，雾气没有之前那么浓重了，但是刚刚两人听到的关于陈小姐的介绍使得两人心中升起了沉重的雾霭，透过车窗已经可以隐约看到远处建筑物的轮廓了，阳光借机穿透雾气照入车内，却无法穿透两个人心中沉重的雾霭。\r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咖啡馥郁略带苦涩的芳香使得刘浩和莫少华精神了一些，两人目光在咖啡厅内寻找，顿时不安的感觉袭上心来，没有秦宇的身影，莫少华立刻掏出电话，正要拨打，秦宇的电话打了进来，“喂，莫大哥，路上有些堵车，你们到了吗？多等我会儿。”，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好的，我们也刚到咖啡厅，一会儿见。”。\r

“老刘，这可是重大发现啊！你真神了！”，莫少华激动的用手一拍刘浩的后背，“咱们现在怎么办？报警？”，“走，先去你车里，电脑带来了吗？”，“带了，在车上呢。”，两人匆匆走回车里，刘浩将相机接到电脑上，把拍下来的照片全部导入到电脑里，一张张的翻看着，莫少华也紧盯屏幕，可是看了不超过10张，压抑许久的恶心感再次冲上脑门，莫少华将车窗打开，雾气蔓延到车内，这个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r

“咱们去第二起案子的现场看看吧。”，刘浩说到，莫少华回头时刘浩已经把电脑合上了，“那这里要不要留一个人？”，“你开车，我报警。”，刘浩心中有些忐忑，感觉有哪里不对头，车辆缓缓融入车流。\r

刘浩将电脑屏幕转向了秦宇，“这是我今天在第一起凶杀案现场拍到的。”，秦宇仔细看着电脑，“这是人手上的骨头。”，刘浩一句话让秦宇浑身一震，“还有一件事，我急忙叫你出来是怕你出事，我在发现这些骨头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那里，不过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我去追那个人的时候看到现场附近的野猫有中毒的迹象，我认为那个人和野猫的死亡有直接关系。如果他在消灭证据，我怕他对你构成威胁。”。\r

秦宇将身体靠向椅背，双眼微微闭上，“如果他真的到我家去，我一定要杀了他。”，轻微的声音却无法遮盖语气中的杀意。“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直在黑暗中，我们却都暴露了，三起案件都发生的悄无声息，他有能力肆意杀戮，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在家不安全。”，说着刘浩转向了莫少华，“少华，你也不安全，毕竟你曾经看到过他的身影。”，莫少华瞪大了眼睛，“老刘，你呢？你今天可是近距离的和他接触了，虽然你没看清他，谁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你？”，“嗯，我也在考虑，要不我们三人一起到宾馆住几天？”，“我要在家等他！”秦宇继续低吼着，刘浩顿了顿，面对失去了挚爱的这个男人，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他放弃可能会和凶手面对面的机会？换做是自己，自己会怎么做？躲起来？还是去面对？\r

“秦宇，这两天你在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异样？”，“对，就是出事以后你有没有发现家里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同？”，秦宇思索着家里目前的一片狼藉，警方在取证后已经将地面的血迹清洗了，家里沾有血迹的东西也一并收走取证，这两天秦宇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丽兰和自己的相片发呆。两周的时间丽兰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每天都会坐在这个沙发上等着自己下班。\r

“喂？少华！赶紧来第一起案件事发地的草坪！”，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刘浩的大嗓门，让莫少华感觉耳膜快要破裂了，莫少华把手机挪远了一些，“老刘，你干什么呢？早上主编就找你，今天他可是大发脾气，说让你交的稿子一直拖着。”，“别废话！赶紧来！带上笔记本电脑！”，“嘟嘟……”，电话听筒里已经传出挂断的忙音。莫少华一头雾水，看了看手里的稿件，又回头朝主编办公室望了一眼，办公室的房门关着，把心一横，扔下稿件提起电脑包走出了编辑部大楼。\r

浓雾还未消散，午后的阳光被浓雾层层过滤，到达地面时已经柔和的像是白炽灯所发出的昏黄色，莫少华慢悠悠的开着车，听着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交通广播，“今日由于大雾天气，我市上午多处主干道路发生交通事故，请广大司机朋友注意交通安全。”，道路上行驶的汽车大多已经打开了雾灯，莫少华透过手机导航才没有错过主路的出口，车子刚刚停靠到路边电话再次响起“你小子到哪儿了？！”，又是刘浩如雷鸣般的大嗓门，“大哥，你知道我这一路上开的多费劲吗？我已经到绿化带了。”，“哪儿呢？你按几下喇叭！”，莫少华不耐烦的狂按着汽车喇叭，“嘟嘟……”，电话里又传出挂断的忙音，浓雾里有个人影朝着车子跑了过来。\r

刘浩跑到车前，拍着车厢“快下来，跟我来！”，莫少华刚下车就被刘浩拉住胳膊跑进了绿化带，东拐西绕来到了一处灌木丛，“走，跟我进去，留神脚下！”，莫少华跟随刘浩钻进了灌木丛，“大哥，你……”，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刘浩一手推在胸口，“别走这里！看着点儿脚底下！”，莫少华低头看了看还没有落下的脚，又看了看刘浩紧张的神情，后退了一步，俯身下去看到地面上有一段乳白色的骨头，“这是？”，“手指指骨，人的！”，莫少华一听，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里我一共发现了三节人的骨头，都是手掌上的。”，刘浩一边说着，一边分别指了三处地方给莫少华看，“这些应该都是第一起案子被害人刘伟的！”，莫少华一听立刻压抑住自己想吐的冲动，俯身下去继续观察着骨头，“老刘，这些骨头怎么都在这里？”，“全是野猫叼来的，这片儿灌木丛应该是野猫平时聚居的地方，你跟我来。”，刘浩扒开灌木丛钻了出去，莫少华紧随其后，“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在这里杀死被害人，这里平时人来人往很容易被人发现，就算是夜里，凶手也不敢保证没有人经过，这里野猫很多，凶手会不会想要通过这些野猫达到什么目的，我上午一直在这里观察这群野猫，发现了这块灌木丛。当时有个人在灌木丛外，我追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跑没影了，雾太大，根本找不到。”，莫少华听着刘浩的讲述，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在心中激荡，太刺激了，自从上班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激动感了，“你看这里！”，刘浩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一只死猫，莫少华探头过去，就见一只双眼凸出口吐血沫四肢僵硬的死猫静静的躺在草地上，“这是？”，“我追出来的时候，虽然没找到那个人，但是这只猫就在我眼前挣扎到死，我想是有人下毒，目的就是销毁证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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