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亡人

许疏雨看着我那双已经显得有些混浊的双眼，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有些人的生命其实很短，他们活了几十年，但也不过是一天重复了几千次。陈炎，我想真正活一次。”

许疏雨此时此刻十分正经，可我却忍不住有些感慨，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跑来和我们一起作死，这许疏雨的富贵病还真是很重呀……

至于许疏雨引用的那句话，我内心更是毫无波动，别说我了，就连张初三也曾和我感慨过，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的话，他只想当个普通人。

就好像，我不是孤身一人。

去了宿舍楼前，去了图书馆前，我将以前熟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上次来的太急，没有仔细看，如今以这副皮囊故地重游，也不怕被人发现。

等将一切地方都走了一圈的时候，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正当我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我还没去。

那就是解刨陈列室。

想到这，我心里又有些复杂，就是因为那个看似普通的下午，导致我整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每当我想到宋娟娟的时候，心里总是先涌出一股恨意，随即又有些无力。

都是可怜人，何苦彼此为难呢？

静静的走到解刨陈列室面前，不出意料，门是被锁着的，我苦笑一声，看来当初的那件事，让校方心理阴影很大呀……

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时候我特别想抽一根烟，其实我没抽过烟，我不知道抽烟是什么感觉，但这时候就特别想来一根尝尝。

可惜，我身上只有下午吃完饭，从酒店桌上拿的打火机，并没有烟，正当我有些失望的时候，借着月光，我看到地上有一个烟头。

这烟头被人吸了三分之二，我心里经受过一番挣扎之后，看四下无人，便捡起来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初次抽烟，我被呛得死去活来，不过头却晕乎乎的，跟喝醉酒了一样。

抽了一口，我看剩下的烟所剩无几了，连忙又抽了两口，接着才扔了烟头使命咳嗽。

“大爷，您少抽点烟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我浑身一僵，连咳嗽都忘了，足足过了半响，我才扭头看了眼，却见到了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人。

过了这么久，近距离一看，林薇似乎瘦了很多，而且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有些想哭，却强行抑制了自己内心的情绪，故作淡定的问道：“小姑娘，你一个人这么晚了来这干嘛呀？”

这声音一出，带着一股哭腔，差点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在林薇没有多想，只是解释道：“想回这里拿些材料，但没想到关门了。”

这句话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假的，深更半夜跑解刨陈列室拿材料，我特么又不是老年痴呆！

难道，过了这么久，即便已经有了新男朋友，她还是对那时的事念念不忘？

我心里不无恶意的揣摩到，林薇会不会是觉得对我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但是下一刻我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当初做的不对的人本就是我，说是不告而别的渣男都不为过，无论有什么苦衷，错了就是错了。

就好像港片《古惑仔》里的那句：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见我愣了许久的神，林薇应该也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后，轻声道：“大爷，您自己一个人当心一点，我明天还有课，要先回去了。”

回过神来，我点了点头，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道：“都这么晚了呀，那我也要回去了，小姑娘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说罢，我越过林薇向外走去，同时心里告诉自己，过了今天，就要彻底和往事一刀两断，再不许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你，别走……”

“你手上那个腕表，是谁的？！”

然而，我没有注意到林薇脸上的神情，还没走两步，我身后就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

回去后，我并没有去睡，而是静静等到深夜十点钟，才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走出了门。

走在昔日熟悉的街道上，我慢慢来到了校门口，通过伸缩门旁的人行道走了进去，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所以校区内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路灯昏黄色的光芒照在我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竟让我感到了一丝安慰。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想到这，我原本想要开口反驳许疏雨的心思一下子淡了很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红尘没有问我具体地点在什么地方，我也没有说，吃完饭，我们又坐着吹了会牛逼，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个人躺了会，我忍不住跑去卫生间，一个人趴在洗手池面前照镜子，却见我的脸上肌肤不仅松弛，而且还有五六块黑色的老人斑。

嘴里苦涩，我又觉得某颗牙齿有些松动，张开嘴，我拨弄了会，一颗牙居然毫不费力的被我拔了出来。

舔着牙床，我鼻子有些酸涩，原来，我真的已经老成这样了吗？

当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看似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但人生何必去追求那么多的波澜和刺激呢？当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又有何不可？

来到这万丈红尘中，怀揣着一颗平常心，走一走，看一看不就可以了吗？强行给自己增添抱负和责任，人生只会变的很累。

“你倒是看的真开。”许疏雨轻叹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吗？我拿到照片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来才想通了很多，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有些不信，也就在车里你承认你就是陈炎的那一刻，我才接受这个现实。”

看着有些消沉的许疏雨，我忍不住笑了笑，劝道：“你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很好奇，但这个世界很危险，和你想的不一样，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别玩火了，回成都吧。”

索然无味的将牙扔在垃圾桶里，我回卧室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想要尽快睡过去，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可过了会，耳旁传来了敲门声。

“陈大爷！你还没收拾好吗？快起床吃饭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心里有些烦躁，连把大禹佩放进水里，看下一个地点在哪的心情都没，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这一摔，差点没把我身子骨摔散架了，也就是这一刻我才想起来，已经提前几十年步入老年生活的我，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听到许疏雨的声音，我拨开头上的被子，无奈的起身翻身下床，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怎么都这么操性，出了门，许疏雨背着手，看着我笑嘻嘻的说：“陈大爷走吧，我已经订好酒店了，我知道你牙口不好，所以还给你点了一道豆腐汤。”

我嘴角一抽，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她走进了电梯之中，过了片刻，许疏雨脸上笑容收敛，低声道：“对不起。”

我抬起眼帘有些意外，随即摇头笑道：“没事，只要是人，都会生老病死，任谁也逃不过这劫。”

下午，经过五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顺利来到西安，到了市区不知道沈红尘是不是故意的，居然问我应该去哪住。

我想了片刻，鬼使神差的，说了家离安大校区不是很远的酒店。

到了酒店，因为坐了数小时车，我们都已经有些累了，所以开好房间便各自回屋，打算过会再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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