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亡人

“怎么说呢……”林陆顿了顿，继续道：“感觉你气质和以前不一样，哥们虽然天天上网，但看人还是很准的，你以前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一身的书生气，现在书生气没了，显得大了几岁。”

我沉默片刻，变化大？能不大吗。

命运发生如此大的转折，数次险死还生，若说没一点变化，那是骗人的。

“学你不上就不上了，不上大学也没见有几个饿死的，可林薇那姑娘多好呀，当初心气多高呀？整个系谁都没看上，唯独对你小子另眼相看。”

“你知道你和林薇公布关系的那一天，多少男的在你背后扎你草人吗？就连我，有时候羡慕嫉妒的都想把你小子给打一顿！”

“可你俩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哥们心底还是祝福你们的，但你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退学不说，还玩了出人间蒸发，你知道当初林薇伤心成什么样子吗？连续一周都没来上学。”

听到这，我心里有些愧疚，就连面皮都有些发烫，当初那事，我确实做的太意气，也太不成熟了……

看我面色有愧，林陆长长叹了口气，摆手道：“你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林薇她……她已经和篮球协会的会长，那个叫苏秋生的小白脸在一起了，据说他也是趁虚而入，谁让你不珍惜呢……”

我如遭雷击，愣愣的看着林陆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唉……行了，别露出这副表情了，过去就都过去了，人呀，还是要向前看，喝酒吧，你还打算回来吗？要是还打算回来，你和林薇可能还有戏。”林陆劝道。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酒店的，林陆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我当时只是想喝酒，喝很多很多酒，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到，没了联系几个月，林薇竟然已经有了别人。

我心里有过怨恨，但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怨恨，从我选择退学回家的那一刻起，我不是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可是，那一刻我应该想不到，真到了这一天，我的心会是如此的痛……

第二天一早，我戴着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来到西安大，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事实是不是真像林陆说的那样。

可是当我走到体育馆，看到林薇站在场外，一脸笑意的盯着场中的某个男子时，我终于说服了自己。

看了会，我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当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过来，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从前的大二学生陈炎，其实早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陈炎，是水官传人，下任摆渡人。

也许，每一任摆渡人，都曾经有和过去生活决别的一天吧。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学校里的池塘边上，蹲在水边，我摘下墨镜，揉了揉有些通红的眼睛，这一刻我无比想家，但回家后，可不能让我妈发现我眼哭肿了，不然就太丢人了。

“别哭了呆子，我去揍她一顿替你出气吧。”

面前传来了龙舞的声音，我睁开眼，苦笑一声，道：“怎么哪都有你呀。”

幸亏这个水塘地方偏僻，一般没有什么行人，龙舞上半身趴在水上，笑嘻嘻的道：“想你了，来看看你。”

我沉默片刻，道：“我不是陈清川，你不用这样。”

“你就是。”

“我不是。”

龙舞撇了撇嘴，极小声的道：“我不管，我说你是你就是。”

此时的龙舞，像极了曾经的刘娟娟，这让我怒火中烧，冲她大喊道：“我说了我不是！我叫陈炎！不叫陈清川！”

龙舞笑容消失，愣了半响，就在我以为说话是不是太重，伤了姑娘的心时，龙舞下一刻却又笑靥如花，道：“好，我不喜欢陈清川了，我喜欢陈炎。”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喃喃道：“真羡慕你，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真好。”

龙舞笑笑，盯着我没有说话。

在池塘边坐了一下午，龙舞也静静的陪了我一下午，到了傍晚，我径直起身离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下午的时间，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没有弄明白水官渊源的情况下，谈些什么情呀爱呀的没有意义，其实就我和林薇的结局而言，也许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不过，走到桥上，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却见那个素衣白衫的女子，依旧在盯着我，目光不曾挪开分毫。

痴人呀……

感叹一句，我心中毫无留恋，径直离开。

连夜订好车票，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刚好是第二天上午，刚进门，我就看到我妈坐在一张板凳上，手拿鸡毛掸子不停的敲呀敲……

“陈炎！你特么还敢回来！你现在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娘吗？啊？！给你做饭，一扭头人没影了！打电话也关机，你是不是想上天呀！”

听到怒吼，早已做好思想准备的我，默默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等我妈打够了，气消了，我才站起身抱住我妈。

“妈，我饿了……”

我妈狠狠一瞪我，道：“饿？你还知道饿？我还以为你是地上行仙，不用吃饭，张嘴喝风就行了呢！”

一边说着，我妈一边向厨房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却暖暖的。

老老实实吃完饭，我抹干净嘴就去了陈老汉家，一脚踹开半掩的房门，进去后我就扯开嗓子吼道：“老头，你特么居然敢坑我！”

屋里的陈老头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吃酒，见我来了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花生米都落到了地上。

将花生米从地上捡起来，陈老汉吹了吹又放进了嘴里，随即笑呵呵的向我说道：“我的好徒弟，为师怎么会坑你呢？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我气的鼻子都歪了，还没来得及发难，陈老汉就摆了摆手，问道：“你前天去西安了？”

我愣了愣，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陈老汉看我神色，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叹气道：“行了，过去就都过去了，别纠结往事了。”

“今天晚上咱们再去一趟忘川，项羽和虞姬已经想通了。”

我心里一惊，这才几天，怎么这么快？

“这次你来渡她，你是初次接手，应该不会折寿，到时候我会教你怎么做的，你回去跟你妈说说，晚上来我这。”陈老汉说道。

我心里一震，连忙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陆沉默片刻，叹气道：“炎子，你让我，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心里暗骂一声，我心说这林陆以前没这么死心眼呀，我意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特么愣是听不出来？我是关心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吗？我特么关心的是林薇！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通，我干脆开门见山，问他林薇现在怎么样了。

林陆抓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方才苦笑一声，道：“炎子，非要陆哥把话说透吗？”

我笑了笑，这人叫林陆，是我大学舍友之一，经常夜不归宿，别人大学忙着谈恋爱，他净打网游去了，虽然有些邋遢，但为人不错，也是我几个室友中交情最深的一个。

“有空吗？出去一起吃个烧烤吧？”

“你请客？”

轻叹口气，我又喝了口酒，便径直向他问道：“我走了这么久，你们……都怎么样了？”

林陆愣了愣，接着犹豫片刻，含糊其词的道：“好呀，还好呀，天天在学校里面，能有什么事？”

“炎子，感觉你走了这么久，回来后有点变了。”林陆擦着嘴道。

我愣了愣，随即失笑道：“变了？变帅了还是变高了？”

“我请客。”

林陆哈哈一笑，跳下床就往身上套了几件衣服，等他穿好，我们一路走到学校外的美食街，期间我和他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大秋天，一个汉子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屏幕上两个男女抵死缠绵，画面不堪入目。

见到有人闯进来，那人吓了一跳，等我摘下口罩，他才指着我大声道：“卧槽！炎子你特么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好端端的休什么学呀？”

我之所以不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但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却让我心生疑惑，这货以前性格挺跳脱的呀，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转性了？

来到烧烤摊，点好东西，待啤酒烧烤都送上来后，我启开一瓶啤酒，倒了两杯，端起酒向他笑道：“哥以前可从来都不喝酒的，今日久别重逢，破一次例，够给你面子的吧？”

林陆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而我只是呡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人到西安，夜色已经昏沉，来到大学校门，我却迟迟不敢走进去。

我怕见到林薇后，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怕林薇如果发现了我，我该如何回答她的质问。

想了想，我戴上口罩，一个人悄悄回了宿舍，推开门一看，我心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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